程宣仪所说逼迫嫌疑人现身，是基于目前对嫌疑人超强野外生存能力的担心。既然嫌疑人及其同伙可以在大山之中生存这么多年，且周边有很多被他驯化的动物，那他一旦躲到大山之中，依靠地形甚至是动物的帮助，警方想要抓到他谈何容易。

在源源不断将洞内的物件搬出去带回检查分析的同时，余艺凡和程宣仪依旧留在洞内查看。

嫌疑人的生活特点已经暴露，那从这些特点中是否能找出软肋？

余艺凡蹲在地上查看：“秦法医说，从尸骸照片上看，尸骸年限应该超过十年。也就是说，至少十年前，这个三儿将他的师父胡大军掩埋在此。而胡大军跟三儿也许在这里生活了更久。时间上看，胡大军也和十几二十年来此的杂耍艺人吻合。所以，这个胡大军应该就是当年滞留在此，而后钻入大山中生存。如果问问周边的老人，或许还会有人对这个胡大军甚至三儿有印象。”

“五大爷说不定就记得！”程宣仪有些激动，“这个胡大军应该收养了残疾孩子，所以这个三儿说不定也是残疾。而三儿长大，也陆续收养其他的残疾孩童。这些人和这些动物生活在此，成为他们的独立世界。如果没人打搅，他们会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，但是如果有人破坏了这一切，那……”

“你说的没错！从洪三水的经历来看，这个三儿和其同伙并不是抱有绝对的杀戮心理，如果旁人和洪三水一样不干扰他们的正常生活，也不说出他们的秘密，则旁人可以和洪三水一样共存。还有白图村那个可能的内应，三儿及其同伙也没将他灭口，就是因为那个内应没有破坏他们的世界，也没把他们世界的秘密宣扬出去。反之，白葛平的惨死以及他惨死的状态，可能恰恰就是因为白葛平冲入了他们的世界，且要破坏这一切。于是，这个世界的人和动物要将闯入者消灭，甚至用他们的方式加以惩处。”

“这有点像侵略者和反抗者的斗争！三儿及其同伙乃至这些动物，他们或许是要守护自己的独立空间，可终究，他们还是要和外面的世界发生冲突。以后如果有人闯入破坏了他们的世界甚至他们的生活理念，那他们依旧会杀了闯入者。”

越分析，他们越感觉心绷得紧。拥有极端图腾崇拜，甚至有自己生存的仪式感，他们就如原始部落守护自己的地盘。这些部落有自己的文明，但同时又有原始的冲动欲望。

说到底，三儿及其同伙是没有融入外面的现代社会，所以希望以自己的生存方式享受自己的精神世界。

这种人也算特殊的社交障碍，他们其实是在逃避外面的现实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而拒绝和外界更多接触！

“想要让他们现身，可以有两种方式。侵略者破坏他们的家园和图腾崇拜，则原住民可能会出来反抗。反之，外来者融入他们的生活环境，让他们逐步接纳且和他人共存，那这些人也能现身。前一种暴力直接，后一种需要更长的时间和耐心！”

“警方和村民能容忍多久？”程宣仪反问，“有多少人会愿意让这样一群杀人凶手和几乎原始的疯子在周边晃悠。”

这确实是一个现实的难题！

在将洞内线索物证一一带出，且外面也在开展多处挖掘后，余艺凡和程宣仪在方亚茹的带领下准备撤到山下。

警方于洞内也发现了尸骨和棺材底板，村民帮忙移出来后，吴老大一见尸骨旁的衣服残留和首饰，一下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。

他认出这就是母亲的尸骨，若不是警方，他根本没意识到棺材内没有母亲的尸身。将来嫌疑人把棺材地板弄好，则外人不清楚的情况下下葬，实则只是空棺。这才是后人对先人最大的不敬！更会被认为得罪先人连累后代！

所以，吴老大再次看见余艺凡后就一直在道歉和感谢，他甚至打了自己一巴掌，懊恼之前阻挠差点误了大事。

“余警官，是我糊涂，不该阻挠警方办案，还把你打伤了。若不是你们，我母亲都不能再次下葬。”

“既然是误会，弄清楚就行！”余艺凡一来根本没怪罪吴老大，二来他这会心中只想着尽快抓住嫌疑人，可不想在这里继续耽搁，所以稍微表示便推开人群向前。

旁人见余艺凡冷漠，赶忙凑到吴老大旁边，他们小声嘀咕提醒：“你打伤了人家，结果现在证明人家是对的，你这是阻挠办公，事后人家肯定追责。哎，老吴啊，搞不好你要吃官司。还不赶紧追过去给人家表示一下，别让人家真的追究。”

吴老大被人提醒，这才明白刚刚还是疏忽了。想到余艺凡推开时候的冷淡，他更是心生隐忧。余艺凡后背的伤势还在脑海中回荡，那么严重的伤情，人家真要追究，自己一点办法都没！

一个冷激，吴老大害怕了！让人照看母亲尸身，他赶紧下山。跑到村口买了香烟后，他又回家取了点现金！

等着那边警察散开，终于看见余艺凡走了过来，吴老大上前一把拉住，递着香烟的同时，又把一个信封塞向余艺凡。

本来还在思考案情的余艺凡被忽然冒出的举动吓了一跳。

一边拒绝香烟说道不抽烟，他又一摸口袋，知道是现金信封，余艺凡立马脖子一僵，厉声道：“大叔，你这是干嘛？”

“余警官，之前是我不对，你大人不记小人过，这事就这么算了。我还要把老母重新下葬，还得照顾妻小，我可吃不得官司啊！”

“吃官司？”余艺凡眉头一皱，终于明白过来，“吴大叔，你多想了。既然我们刚刚说了是误会，且误会已经解除，这事我就不会继续追究。你就放心吧，赶紧回去处理你母亲的事情。这烟你拿回去，给我也没用。至于这个信封，大叔，你当着后面这么多人面塞给我，你这是害我啊。哈哈！”

凑过来的程宣仪也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，见吴老大还有些不好意思，她也噗嗤一乐。

终究，吴老大也意识到自己行为欠妥，又觉得余艺凡说的真诚，他只能把信封和香烟拿了回去，又是连声道歉后，便赶紧上山处理母亲重新下载的事宜！

程宣仪乐呵道：“行啊，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！”

“我理解你的打成一片是那种打成一片的意思吗？”余艺凡回个白眼，“想要抓住躲在大山里的凶手，说不定还真得靠人民群众帮忙。”